专访浙江大学史晋川：为民营企业营造更好的司法、政策、创新、舆论环境
南方财经全媒体集团全国两会报道组柳宁馨 北京报道
当前，促进民营经济发展的政策在加快落实，相关法律体系也在完善。2025年全国两会又对民营经济有哪些新表述？
3月5日，国务院总理李强作政府工作报告时表示，扎扎实实落实促进民营经济发展的政策措施，切实依法保护民营企业和民营企业家合法权益，鼓励有条件的民营企业建立完善中国特色现代企业制度。
3月4日，十四届全国人大三次会议首场新闻发布会上，大会发言人娄勤俭介绍，民营经济促进法草案第一次将坚持“两个毫不动摇”、促进“两个健康”写入法律，把党中央关于促进民营经济发展的重大方针、政策举措上升为法律规范。
围绕促进民营经济发展的相关问题，21世纪经济报道记者专访了浙江大学民营经济研究中心理事长、金融研究院院长史晋川。在他看来，保护民营经济合法权益，除了法律体系的完善，司法环境也非常重要，还需要好的政策环境、创新环境、舆论环境。
（浙江大学民营经济研究中心理事长、金融研究院院长史晋川，图片由受访者提供）
在发展新质生产力方面，史晋川表示，不是所有民营企业都要直接进入未来产业领域，绝大部分在相对传统产业的企业可以考虑用新质生产力来改造提升传统制造业，剩下的企业可根据自身所在领域和发展实力，选择紧跟技术进步成为新质生产力主体，或者发现前沿技术趋势，承担发展未来产业的战略任务。杭州过去20年的产业转型升级是有效市场和有为政府相结合非常好的案例，也使民营经济成为区域经济发展、产业转型升级的主体。
进一步强化民营经济法律地位
《21世纪》：今年政府工作报告提出，坚持和落实“两个毫不动摇”。扎扎实实落实促进民营经济发展的政策措施，切实依法保护民营企业和民营企业家合法权益。如何看待释放的对民营经济发展的信号？
史晋川：今年政府工作报告中不少内容提到鼓励和支持民营经济发展，这也是对此前民营企业座谈会精神的落实，新时代新征程民营经济发展前景广阔、大有可为，广大民营企业和民营企业家大显身手正当其时。
今年，民营经济促进法将要出台，进一步强化了民营经济的法律地位。未来，我国还可以进一步修订完善反不正当竞争法、反垄断法等保障民营经济发展的法律制度，保障民营经济在市场准入、审批许可、经营运行、招投标等方面的法律地位。
下一步，进一步完善保护民营经济合法权益的司法环境非常重要，也要给民营经济发展提供更好的政策环境，政策治理要让位于法律治理，政策出台和执行过程中，要具有稳定性、连续性、一致性，以法律的方式来约束政府行政强权、监督和管理市场。
《21世纪》：促进民营经济发展，还需要怎样的司法和政策环境？
史晋川：一是要用民营经济相关法律法规来约束政府的行为。政府要严格地依法审慎采取查封、扣押、冻结等措施。
二是给民营经济发展提供一个更好的政策环境。例如在政策设计方面加强对企业预期的前置引导，避免新出台政策转向过大、缺乏和市场及企业的有效沟通等，关键是避免因为政策传递不畅、误解误读等挫伤企业发展信心。
例如，市场准入方面的政策和法律，一定要正确对待民营企业的创新，包括技术创新、商业模式创新、体制机制创新，这是三位一体的，特别是在体制机制创新中可能会触碰到现有的法律法规和政策，要有包容心和耐心，也就是“先立后破”思维。
此外，政府要进一步打破市场准入的各种歧视性政策，要真正给民营经济一个宽松的政策和经营环境。
《21世纪》：除此之外，民营企业发展还需要怎样的外部环境支持？
史晋川：当前，还需要进一步完善激励民营企业创新的环境，鼓励民企与国企共担国家发展战略。
同时，要构筑更加完善的金融体制，一方面发挥国有金融主体的作用。另一方面更好地发挥非国有金融机构，特别是社会资本投资主体的作用，让政府的产业资本和社会民间投资更好地结合起来，支持民营企业的创新。
最后，要注重营造一个支持民营企业发展的舆论环境，鼓励民营企业家建言献策，增强民营企业家发展的信心。
优化民营企业创新环境
《21世纪》：民营企业在创新方面还面临哪些问题，如何进一步激发民营企业创新的动力？
史晋川：高科技领域民营企业的发展历程证明，民企可以承担国家战略，甚至是发展战略性新兴产业、未来产业的生力军。只有在这样的观念下，才能鼓励民营企业做更多的创新，产生更多一流的创新成果。
另外，国家重大科技创新计划项目实施也可以更有意识地向民营企业倾斜，人才计划及匹配的奖励政策也可以向在创新发展中起引领作用的民营企业倾斜，让民营企业集聚更多高端人才，成为在我国创新策源非常重要的经济部分。
当前一个比较突出的问题是，科研机构、高校等产生的科技成果在立项时就离产业界较远。也就是说，当前社会在科学技术的产业化过程中，缺乏一个较好的机制，这就需要在科研立项阶段就瞄准国家战略、产业需求，关注市场前沿，这样在最终科研成果出来时，才能更好地做成果转化。
对于民营企业的创新环境，一方面还需要持续强化知识产权保护，特别是在知识产权保护的司法过程中，要规范司法行为，不断改善知识产权保护，这会进一步激发民营企业创新的动力。另一方面，要通过科研体制机制的改革，让科研成果更好地做市场化产业化转化，完善激励民营企业创新的环境。
《21世纪》：民营企业在发展新质生产力过程中，如何平衡传统产业与新兴产业的关系？
史晋川：未来产业是国家的重大战略导向，但不是所有民营企业都要直接进入未来产业领域发展。因为任何一个社会在任何一个时期，都会有一些传统的产业，也会有一些新兴产业，同时也会培育未来产业。所以，民营经济中，绝大部分在原来相对传统制造业中的企业，主要考虑的还是利用新质生产力来改造提升传统制造业。
其他的民营企业又分两块，在新兴产业领域的民营企业，一部分是不断抓住科技发展的前沿，紧跟技术进步不断提升，无论是在现代服务业还是先进制造业，企业成为发展新质生产力的主体，另一部分在创新方面已经走在头部的民营企业，则需要在现有基础上关心未来科学突破和技术新趋势，找到发展未来产业的战略机遇，承担引领未来产业发展的战略重任，也可以和国有企业进行更多合作。
《21世纪》：浙江民营经济发展壮大有哪些经验，特别是杭州如何走出从发展电商、数字经济，再到人工智能的路径？
史晋川：浙江在过去20年的产业转型升级中，走出了一个新路。特别是杭州。在20年前，杭州在大量劳动密集型、低加工度、低附加值的产业需要转型升级时，没有循规蹈矩做重工业化的转型升级，而是抓住了计算机和信息技术这一波科技革命带来的互联网创新创业的红利，发展起互联网经济，包括各种平台经济、电商交易，形成互联网产业的集群发展，为后来杭州转向数字经济、人工智能等高科技领域产业奠定了非常好的基础。
这种产业转型升级是有效市场和有为政府相结合的非常重要的案例，也使民营经济成为区域经济发展、产业转型升级的主体。杭州也因此在产业转型过程中形成一种特色路径，通过互联网产业的集群发展，集聚了大量的创新人才特别是技术人才，也集聚了大量的社会民间资本，打造了一个比较领先的创业投资市场、早期投资市场，使金融创新、科技创新和产业创新相对能够融为一体，相互促进、共同发展。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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