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用机器人造一台机器人”仅需30分钟，百强区顺德闯关机器人产业“下半场”丨产业集群调研行
南方财经全媒体记者赵晓晨 实习生毕悦 佛山报道
11年前，在被誉为“中国机器人第一展”的中国国际机器人展览会上，利迅达、嘉腾等多家顺德机器人企业组团亮相，它们有的刚刚从不锈钢行业转型，有的从五金行业跨界进入AGV领域，一同前往的还有顺德区相关部门的官员。
彼时，大家都不曾想过，11年后的今天，利迅达会在抛光打磨机器人领域成为中国企业翘楚，而嘉腾机器人研发出的高度仅有8.5厘米的全向舵轮，达到了全球最矮水平，其在美国底特律的新工厂也已正式投产。
将目光投向佛山顺德，这个制造强区的机器人产业已实现了从无到有的飞速跨越。在2023年度中小企业特色产业集群名单中，顺德机器人制造产业集群成为全国唯一一个机器人产业集群。如今，只需在园区内走一圈，就能见证一个机械臂的诞生全过程。
应用场景“链”出完整产业链
在美的库卡智能制造科技园内，全自动化生产线加速运转，机械臂精准地进行物料挑选、检测和装配，“用机器人造一台机器人”仅需30分钟，该园区已成为华南地区规模最大的工业机器人生产基地。
“以前我们不敢讲‘链’，但现在上下游的产业链基本已经健全，也涌现了几家具有一定规模和代表性的垂直细分领域的机器人企业。”走访中，佛山顺德区机器人协会秘书长陶渊明如是说。
从“星星之火”长为一个拥有完整上下游环节的成熟产业链，需要经历多长时间？
早在1993年，佛山已开始进行工业机器人的研究。两年后，佛山机器人有限公司成立。虽然受到成本过高、人口红利等多重因素影响，这家佛山首个机器人公司于二十一世纪初黯然退出历史舞台，但那最早一批机器人产业的从业者却依然活跃于这一新兴领域中。
而从这批人的履历来看，“跨界”“转型”是频频出现的词汇。早年从事五金的嘉腾机器人，在2005年应客户需求研制一个自走小车后跨界进入AGV领域；利迅达的不锈钢业务在2008年时已超过30亿元，但出于帮助客户解决劳动力问题的初衷，利迅达一跃挺进了机器人领域。差不多在同一时期，美的等制造业龙头出于降本增效的需要，开始涉足机器人领域，探索“机器代人”。大家的发展逻辑简单而明确：“市场需要什么，我们就做什么。”
这隐约暗示出顺德机器人产业成长的脉络：一个政府密切关注但自发性十足、近乎“野蛮生长”的上半场。
有趣的是，若从全国来看，长三角地区的机器人产业开始萌芽的时间同样是1995年左右，上海多地开始出现一些机器人制造企业，尽管数量不多，规模有限。
在发展轨迹上，长三角最为突出的特点是龙头企业的带动作用。ABB、发那科、库卡、安川等国际机器人巨头陆续建立了强大的影响力，这些巨头在机器人核心零部件制造和本体制造方面的突出优势，推动了长三角高端机器人技术的发展和应用。
相对而言，珠三角地区的机器人产业集群，以深圳、广州、东莞、顺德等地区为代表，其最显著的特点是市场需求驱动下的自发探索，带动产业链各环节的创新和产业规模的持续增长。
“顺德的机器人产业为制造业带来了加法，但自动化的应用又成为了机器人产业发展的加速器。”陶渊明表示，顺德本地制造业发达，有着丰富的机器人应用场景，传统制造业对自动化转型的需求日益增加，再加上政府对制造业自动化转型非常重视，种种因素都成为了机器人产业发展的重要驱动力。
“我们做五金模具起家，最初是因为模具冲压危险性比较高，才开始尝试做内部的产业升级，用机械手来替代人工，避免事故发生。”广东捷瞬机器人有限公司副总经理谢传和介绍，2008年金融危机时，公司高层意识到智能制造的重要性，从熟悉的模具生产领域转向陌生的机器人及自动化领域。
本地企业争先恐后涌入机器人行业的背景下，顺德的思路也十分明确：本土化和招商引资两步走，鼓励本地企业通过合资引进国际龙头的技术，让大企业逐步先完成产能升级，再让中小企业也能够逐步用上用起机器人，并且出台了一系列鼓励企业攻关机器人关键技术的扶持政策。
效果十分显著。以海创大族机器人智造城项目为例，大族机器人作为龙头吸引了超过百家上下游企业进驻。美的库卡智能制造科技园二期已经顺利投产一年，全面投产后，该项目机器人产能预计达8万—10万台/年，园区引入的上下游企业覆盖多个核心零部件制造环节。
数据显示，佛山的工业机器人产量在2018年尚不足2000台，但在2022年已经达到了约3.2万台，同比增长了40%。截至2022年，纳入顺德机器人产业集群的专精特新中小企业有16家，专精特新“小巨人”企业6家，集群企业总产值100亿元，同比增长36.6%。
如何穿越下半场
《2023-2028年中国工业机器人行业深度调查及投融资战略研究报告》显示，2019-2022年我国工业机器人市场规模复合年均增长率达16.5%，预测2024年中国工业机器人市场规模将超700亿元。
作为“制造业皇冠顶端的明珠”，智能机器人产业在制造业向数字化和智能化转型的浪潮中，正扮演着越来越关键的角色，也成为了城市产业竞争的新焦点。各行业巨头纷纷进场造机，对于顺德而言，先发优势只是优势中的一种，但不是绝对优势。
顺德的机器人企业，该如何穿越下半场？
“以往比亚迪的一条生产线，可能只有10到20家企业竞标，而现在却有40、50家企业参与竞争。”陶渊明提到，顺德的许多机器人企业在今年第一季度的利润率遭遇了下降。
谢传和也证实，机器人产业属于资本密集型行业，对市场变化的适应性相对较低，导致行业竞争进一步加剧。为了争夺订单，不少企业不得不压缩自己的毛利率。较长的收款周期也给企业带来了资金流动压力。
不过从走访现场来看，在应用场景不断拓展、人口老龄化、资本投资热度高等背景之下，不少顺德机器人企业都认为行业发展前景依旧广阔。
从产业链来看，机器人产业链分为上游的核心零部件、中游的本体制造和下游的应用三大核心环节，技术壁垒的难度从上游到下游依次降低。特别是在伺服电机、减速机、控制器工业机器人最核心的三个零部件的研发上，国内企业长期与海外存在较大技术差距。
过去由于缺乏强大的资本支持和顶尖高校的研发背景，顺德的机器人产业在产业链的上游和中游环节的发展速度相对较慢。然而，这种情况已有所改变。
“我们在核心零部件这块已经迈出了一大步。”陶渊明说，虽然减速机、动力系统和控制系统曾经是顺德机器人产业链的薄弱环节，但得益于新技术力量的加入和本地企业在研发上的持续投入，许多核心零部件的研发已经取得了突破性进展，也逐渐拓展到国际市场。佛山隆深机器人有限公司相关负责人也表示，“目前虽然我们的核心零部件部分需要进口，但与之前相比，国产化程度已经提高不少，许多电子元器件基本上也都产自珠三角地区”。
数据显示，今年前8月，佛山出口工业机器人2.2亿元，同比增长44.1%。库卡工业机器人相关负责人介绍，今年以来，公司的订单量显著增加，全自动化生产线24小时不间断运行。随着新产品和新技术的不断涌现，工业机器人生产所需的零部件和物料也在持续迭代。
细分到每个企业之间，许多企业也开始改变策略，从过去的独立运营转变为更加注重合作和协同的能力，聚焦于更多样化的应用场景，甚至主动“换了台牌桌”。
面对机器人集成商领域的激烈竞争，广东汇博机器人技术有限公司积极引入新的股东、人才和管理模式，从传统产业制造向特种行业“智能制造”转型。广东天太机器人有限公司在关键零部件领域持续发力，自主研发的重载AGV模组已进入国内头部企业供应链，企业去年上半年订单量同比增长了200%~300%。同样，在家电、五金等传统行业订单饱和的情况下，捷瞬机器人尝试进军新能源汽车行业。
而为了解决企业的资金难题，顺德区机器人协会也正在探索为机器人行业定制的融资方案，将针对机器人本体的按揭服务和针对工程项目的科技大项目两个融资方向。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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