专访标银投资咨询首席经济学家倪杰瑞：金砖扩容推动重塑全球治理格局 本币交易空间有望进一步扩大
21世纪经济报道记者 郑青亭 上海报道
10月22日至24日，2024年金砖国家峰会将在俄罗斯喀山举行。今年是“大金砖合作”开局之年，此次会晤是金砖扩员后首次举行。在当前国际局势错综复杂的大背景下，金砖“大家庭”的聚会显得尤为重要。
从去年开始，金砖国家进入扩员阶段，越来越多的国家希望加入金砖国家组织，以增强其在全球政治经济中的话语权。作为全球南方国家的重要发声平台，金砖机制对于推动世界多极化进程，重塑更公平的国际秩序具有重要作用。
俄罗斯总统普京10月18日发表讲话表示，金砖国家规模和成长速度相对较快，对世界经济增长的贡献率将超越七国集团（G7）。普京提到，金砖国家GDP平均增长速度为4%，远超七国集团的1.7%，也超过世界的平均增长速度。在可预见的未来，金砖国家将成为全球GDP增长的主要动力。
作为金砖国家创始成员国，中国通过共建“一带一路”倡议等平台，对全球经济格局产生了深远影响，并成为推动金砖国家国际合作与经济发展的重要力量。据外交部消息，中国国家领导人已确认参加峰会并发表重要讲话。
金砖机制扩员有何意义？金砖的成色有多足？金砖成员如何扩大经济合作？针对这些问题，标银投资咨询首席经济学家倪杰瑞(Jeremy Stevens)接受了21世纪经济报道记者的专访。
倪杰瑞表示，金砖扩员对于全球经济治理格局产生重大影响。“‘金砖国家+’机制为新兴的多极世界赋予了更多内涵，更加公平地分配权力、资源和话语权，从而推动全球治理格局的重塑。”
巴西、俄罗斯、印度、中国四国是金砖机制的创始成员国。2011年，南非正式加入金砖国家。2024年1月1日，沙特阿拉伯、埃及、阿联酋、伊朗、埃塞俄比亚成为金砖国家正式成员。作为今年的轮值主席国，俄罗斯方面表示，目前已有30多个国家表达了以某种形式加入金砖的愿望。
“显然，‘金砖+’的经济势头清楚地显示了该组织每年在全球产出中所占份额不断扩大的原因。但更重要的是，‘金砖+’影响着全球总需求、金融资产价格、其正在推广的多边机构。无论如何，一幅明显的图景正在浮现：世界正在变得多极化、更具包容性和竞争性。”倪杰瑞说道。
扩员后的大金砖，人口占全球近一半、贸易占全球1/5，经济总量按购买力平价计算已经超七国集团。金砖十国在全球GDP中的占比，按购买力平价计算，从31.6%提高到35.6%。金砖国家在世界原油出口中的占比更是从15%提高到36%。
在他看来，这种变化通常伴随着全球企业挑战者的崛起。“在过去的20年里，来自主要新兴市场（特别是金砖国家）的具有全球视野的企业，凭借低成本优势、有吸引力的产品和服务、现代化的设施和系统，正在寻求扩张，重塑全球投资和贸易关系，正在彻底改变世界各地的市场。”
金砖扩容推动重塑全球治理格局
《21世纪》：这是金砖国家扩员后的首次峰会，新增了沙特阿拉伯、埃及、伊朗、阿联酋和埃塞俄比亚五个成员国，使金砖国家成员总数达到十个。从国际影响力和经济合作的角度看，扩员的意义是什么？
倪杰瑞：此次扩容扩大了该集团的战略重要性。从很多方面来说，这都归功于中国和其他金砖国家的领导人，他们在合法性建设（legitimacy building）上做出了巨大的努力。“金砖国家+”机制为新兴的多极世界赋予了更多内涵，更加公平地分配权力、资源和话语权，从而推动全球治理格局的重塑。沙特、伊朗、埃塞俄比亚、埃及和阿联酋等国家加入金砖国家也扩大了经济合作的范围。这些国家是全球最主要的能源和原材料生产国、增长最快的消费市场，而且在电子商务、数字技术、可再生能源和许多其他新兴行业都涌现了最具活力的机会。与此同时，金砖国家朋友圈的扩大提高了经济领域协调政策的重要性，特别是宏观经济政策，例如改革金砖国家应急储备安排（BRICS CRA）。
金砖国家正在涌现全球视野的企业
《21世纪》：俄罗斯财政部长安东·西卢安诺夫在近期的一次活动中指出，金砖国家2024-2025年经济增长率预计为4.4%，而七国集团的增长率为1.7%。他强调，金砖国家GDP占全球GDP的比重现已达到36.7%。您对此有何评论？您如何看待金砖国家中长期经济前景？
倪杰瑞：当中国进入任何特定国家分组时，往往会对这一组别的增速表现出相当令人印象深刻的贡献。显然，“金砖+”的经济势头清楚地显示了该组织每年在全球产出中所占份额不断扩大的原因。但更重要的是，“金砖+”影响着全球总需求、金融资产价格、其正在推广的多边机构。无论如何，一幅明显的图景正在浮现：世界正在变得多极化、更具包容性和竞争性。这种变化通常伴随着全球企业挑战者的崛起。在过去的20年里，来自主要新兴市场（特别是金砖国家）的具有全球视野的企业，凭借低成本优势、有吸引力的产品和服务、现代化的设施和系统，正在寻求扩张，重塑全球投资和贸易关系，正在彻底改变世界各地的市场。
金砖机制让国际金融体系更具包容性
《21世纪》：你认为金砖机制的吸引力是什么？为什么越来越多的国家想加入金砖国家？现有的全球治理架构是否需要改革？如果是的话，通过什么方式？
倪杰瑞：“金砖+”代表了一股积极的力量，让在全球金融体系的机构朝着更多的机构灵活性、知识开放性和政策细微差别迈进。事实上，系统的持续调整已经在以下方面进行：(i)治理；(ii)新兴市场的作用；(iii)政策空间的扩大；(iv)金融架构的前景。“金砖+”迫切需要一个更具包容性的框架。
在过去的十年里，我们看到区域性、多边性和双边性金融安排的增加，这些安排在发展中国家和新兴市场中不断发展，旨在为这些地区创造适合的解决方案，例如金砖应急储备安排（CRA），在面临货币危机或国际收支问题时提供紧急资金。与此同时，布雷顿森林机构的政策空间已经大大扩大。
简而言之，国际和国家政策制定者正在应对危机，尝试各种类型的制度安排和临时举措等。这些战略可能会产生一个广泛多样的新安排平台，是针对发展中国家不同背景而量身定制的。目前尚不清楚这些架构变化将产生多大的影响。
金砖成员本币交易空间将进一步扩大
《21世纪》：作为今年金砖轮值主席国，俄罗斯一直致力于推动去美元化和创建替代支付系统。您对此有何评论？美元和SWIFT的主导地位能否被动摇？随着阿联酋、沙特等更多能源巨头加入金砖国家，对“石油美元”的地位产生什么影响？
倪杰瑞：一个相对可靠的推论是，维持原样似乎不再可能。新兴的金融架构几乎肯定将是异质性和多节点的，并将为发展中国家提供比近几十年来更大的政策空间。上届金砖国家峰会的重要议程之一是推动更加多元化的国际货币体系，扩大包括人民币在内的金砖国家货币的国际使用范围。这一目标在“金砖+”中是无可争议的。如今，发达经济体的货币发挥的作用远远超出了其自身经济地位所应有的作用。巴西、印度、墨西哥、土耳其和沙特等许多重要的新兴市场在全球外汇交易中的代表性不足。事实上，只有南非兰特的使用量与其在全球经济和金融中的相对地位相符。因此，期待本届峰会出台具体、务实、可实施的政策，为更多使用本币进行交易创造机制和途径，推动金砖+成员之间的直接贸易。
《21世纪》：据称，金砖国家正在探讨建立名为“金砖桥”的多边数字结算支付平台。此举是“金砖国家深化金融合作、促进经济一体化的重要一步”。您如何看待有关金砖桥的讨论？
倪杰瑞：是的，今年早些时候我们听说“金砖国家+”正在讨论创建一个多边数字结算和支付平台。此类举措也在非洲处于讨论的前沿。只要目标是促进双向商业交易，为相关人民和社区带来利益，此类举措就应该得到支持。
《21世纪》：2015年，金砖国家新成立两个多边机构，即金砖国家开发银行（NDB）和应急储备安排（CRA）。您如何评价这两个机构迄今为止所发挥的作用？您认为它们的潜力如何？为进一步推动金砖国家经济合作，是否有必要建立金砖自贸协定等新的安排？
倪杰瑞：金砖机制扩员的更为务实的路径之一是扩大新开发银行的成员队伍。近年来，新开行的新成员包括尚未获得金砖国家核心成员地位的发展中经济体，如孟加拉国和乌拉圭。新开行新成员获得的好处除了获得融资，还有在各自地区和区域一体化安排中发挥更大作用。
CRA旨在提供流动性和预防性金融资源，帮助各国应对与国际收支相关的短期挑战。大多数情况下，尽管金砖国家经济体在稳定其宏观经济框架的过程中需要大量的金融和政策建议，但它们这方面的交流和互动仍然相对不活跃。然而，越来越多的顾问强调，CRA可能成为协调宏观经济政策和危机管理的机构。
事实上，金砖机制面临的主要挑战源于缺乏雄心勃勃的经济议程。迄今为止，金砖国家在全球舞台上的影响力主要体现在政治上，但在很多时候，各方达成共识正变得更加复杂，而共识对于经济合作决策至关重要。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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